千山我独行,不必远送了。

【诚台/微靖苏】山河犹在(第十六章/HE)

主诚台,靖苏前世今生出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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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



昔年芳草纸鸢,一隅岁月无声处纷纷入梦,唯不见君。




阿香一直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。明镜最是挑眼也最是好看透,除了明家大大小小的生意外,她知道大小姐私底下一直和抗日各方面有些来往。外出采购时几个沉甸甸却又不让人触碰的箱子,几把藏在房内各处的银行保险箱钥匙,这些都是大小姐隐藏秘密的地方。




阿香虽不敢言自己也有心系家国天下的情怀,但也暗暗敬佩大小姐的胆谋。





而家中最难琢磨的定然是在伪政府工作的明楼和明诚。她知道表面上扶持这个家的虽是明镜,但明楼才是支撑起这个家的脊梁。政治,她是不懂的,大少爷和阿诚,她也是不懂的。但她相信明家这个古老的家族的气节,也相信大少爷和阿诚学来的满腹圣贤书,断然不会像表面上那般甘做日本人的汉奸走狗。




阿香以为这俩人会一直潜伏在暗潮之下,等待黎明破晓,金光遍及大地。

然后明诚就出事了。她知道所有人都焦急难安,包括她,但没有人落泪,除了她。




那以后,她发现原本自己多少是有些懂的小少爷,也有自己的秘密。下人不能管少爷的事,所以她不曾过问,有时候小少爷白日里一整天不见人影是去了哪里,有时候过了午夜才偷偷摸摸归家又到底有什么要紧事。她以为少爷贪玩,年岁长了多少要和朋友出去逍遥。





后来她撞见过几次,明台独自呆在书房里,细细阅读几封书信。信的内容并不长,总是一张纸还未到底就结了尾。可是明台总要盯上许久,他两只手都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,嘴角带笑,眉目弯弯,那笑意甚至深到难得挤出眼角几许细微的纹路。





若是翻来覆去看也就罢了,他还要将那信纸贴在心口,闭着眼睛似乎在遮掩情绪,又似乎妄图从那张薄纸中感受些什么。但最后,让阿香觉得奇怪的是,那些信都在火苗中燃成灰烬。她看着火光在那双深沉的黑眸中跳跃,也将那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抹平,可明台脸上的表情,说是纸短情长大抵也就是如此。





一开始她是慌乱且惊异的,也不是未曾听闻,只是发生在自己身边,难免觉得惊世骇俗。她一边小心翼翼揣测,一边又否认自己的猜想。信的来源还不能确定,她也无人可以探讨,若是要跟明镜提起,还不知会有多大风浪,以至于有很长一段,她看明台的眼神都带着躲闪。





直到有一次,她看见小少爷破天荒在熨一件衣服。




那是明诚最常穿的一件藏青色大衣,他离开之后,那个房间就少有人进入。而这件大衣想必是在衣架上搁了许久,形状已经有些撑坏了,却没有积灰的痕迹。明台这样的少爷自然是做不来这种细活,来回熨了几下没见效果,竟直接拿手去试那底板温度。






阿香还来不及制止,明台一声惨叫就直让她心颤。然而真正让她双眼含泪的是,那人明明痛得脸上青筋突起,却仍不忘记攥着那熨斗稳稳放在地上,以免烫得衣服也出来几个焦洞。那可是锥心的疼啊,十指连心,最初的烫感过后,密密麻麻的疼痛从指尖钻进血肉,一路灼烧到心脏,如同烈火焚烤般煎熬。




可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除了开始的那声惨叫,就算憋得满脸通红,也只是低头埋首于那衣间。她看不见明台脸上的表情,只有那大衣上遗留的几点深色水渍,能推测出大概还是痛得逼出几滴生理性眼泪。





给明台上药包扎的时候,她还是没忍住多嘴道:“小少爷,整个上海有多少人家的姑娘眼巴巴盼着等着你,你这又是何苦。”


那人反问她:“阿香,你想过以后的日子吗?等战争结束以后的日子,你有喜欢的人吗?”





“我呀,想肯定是想过的。嫁一个好人家,也不用多帅气多聪明,人好,对我也好就行。”


“阿诚哥对我就很好,我知道他一直,一直对我很好。”






她叹气:“可不该是这样的呀……不该是这样的。你们那么久也不能见面,哪里是这样的呀……”



明台笑得从容:“旁观者哪知局中人心甜。这世上有太多比爱情更伟大更深沉的感情,那些对阿诚哥和我来说,都不是能割舍之情。”



“也正因如此,我很爱他。”




他的眼睛很亮,亮得让人对他的话语心生信服。阿香自知只是这乱世中一个不留痕迹的小人物,能在明家的庇佑下有数十载安宁已是感激涕零。她心中只有对战争纷乱的惶恐,对和平盛世的祈盼,而这个家中的每一个人,都与她不同。



他们有着热烈的情怀,愿意为信仰献上最真挚的感情和最宝贵的生命。






于是阿香也有了个小秘密。每当明镜又使硬的用软的催促明台结婚生子,逼着明台相亲成家,她就会应着小少爷那半是求救半是无奈的眼神实力干扰话题。大小姐贵人多事,常常讲着讲着就被几碗莲子羹、几匹新布料乱了注意力,明台会在背后伸出两个大拇指悄悄给她点赞,眼睛也随着那拇指比划一眨一眨得可爱至极,一点没有人过三十的稳重样子。





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很侥幸的念头。就算他们承担了挽救民族的重任,就算他们彼此隐瞒背后的真相,就算牵挂之人相隔千里长相思,只要战争结束了,一切会回到正轨,有了国,自然也有家。家和万事兴,其他磨难终会迎刃而解。



 




然后明镜的死讯成为了这安稳表面的第一道裂痕。



在一次前往苏州,名为生意洽谈实为采购火药的行动中,明镜被伪政府人员当场抓获,双方都是急性子,她顶了几句嘴,对方居然不管不顾地开了枪。去时她还记挂着要带明台参加一场相亲,而回来的时候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,再也不能瞪着眼虚张声势,再也不能微笑得满含宠溺。




明台用脸贴了贴她的手,眼中热泪唰唰直下,发了疯似地扑上去哭喊:“她的手还是暖的,大姐没有死,我看到她手指还在动……你们让她出来,大姐没死……她会醒过来的……”






阿香不敢哭。她看到过大少爷盯着书房里的相片放空,满室寂静,背影孤独。她也看到过小少爷接连不断从噩梦中醒来,躺在沙发上,眼神直勾勾望着墙上那副画,画中一座小屋,青草遍野,正是明诚离去前送给明镜那副。





家中越是沉重的氛围,她越是不敢哭。大小姐不在了,身为家里唯一的女性,她要肩负起照顾好明楼和明台的责任。她能做的不多,只求不辜负大小姐的遗愿,何况她纵是有千万悲痛,也不及这二人万分之一。




若是悄悄落泪,也只因那通电话实在太过隐忍克制,千言万语也只能汇成一句。




那是五年里明台唯一一次听见明诚的声音。他抱着话筒,脸上眼泪纵横,满是哽咽:“阿诚哥,大姐不见了,她也在那个箱子里,我看不见大姐了……”





他还是哭得像个小孩,如同二十几年前母亲下葬的那天,因为太过悲伤而失声。



“明台,你还在听吗?”


“……”




“明台,不要哭。你要相信,抗战必胜。”


“……”




“你回答我,抗战必胜。”


“……”



“抗战必胜。”


“……”





“抗战必胜。”


“抗战……必胜。”





“抗战必胜。”


“抗战必胜。”



抗战必胜。




 




这通电话之后的一年多,明台再没有收到任何来信。




他逼问过明楼那人的去向,却只得到了一个含糊的答案。明诚在北平遭捕,扛过数月的严刑逼供后终于获救,现下藏匿在一处安全之所。他左等右等,仍是不信若情况安好,明诚会有多大的避讳连书信连也不能往来。再去追寻,又得到一个痛心的消息,病重不能起身,手脚不便,还处在救治之中。





他也想过亲自前往北平一探究竟,但一方面是上海各方行动他的确不能放任不管,另一方面是他也相信明诚既然承诺过,那么为了他,也一定会回来。明台觉得自己大概是入了魔,因为他能感受到那颗心脏的跳动,还在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,虚弱但拼命坚持着。





他相信他们所坚守的战场即将迎来曙光,胜利的日子正在逼近。残暴的敌人被四万万同胞同心驱逐,日军就要投降了。





这样的心情越是澎湃,他的梦就越是安宁。梦里他回到了孩童时光,又是放风筝,又是偷摘桃;只是有一处让他觉得奇异,梦中的少了本该出现的明诚,像是独独挖去了那个身影。而在梦里,他耳边总是萦绕着那个熟悉的声音,像是温柔的春风拂过心田,一遍又一遍地呼唤:小殊,小殊……





到最后,他做了一个与以往不尽相同的梦。





这一日,明楼回家时转交给他一个箱子。箱子不重,打开一看也只摆了几件物品。里面一个手环,看不出是银是铁,锈迹斑斑,明台用袖子擦了擦露出正中间刻着的两个字,他不认得这种古文,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。然后还有一封信,一只手表,一本黑皮书,一张卷着的画。




他立马认出了明诚的表,拿起来攥在手里。渐渐开始蔓延的不安驱使着他去翻阅那本黑皮书,也是明诚的字迹。泪水已经从身体里溢出来,无声无息地湿润了纸张,整座宅子里安静得能听见眼泪砸落的声音,慢慢的,在地上泅开一片汪洋。




最后他看着信封上“明台吾爱”四字,显然笔力虚浮,歪歪扭扭有些惹人发笑。他不敢拆这封信,也不愿去猜想这是否为绝笔。于是他只好稳了稳心神,将那封信收入怀中,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幅画。



那一刻,他眼前一黑,喉头涌上一股腥甜,轰然跪地。





画面上,一如所梦,正是吴淞口波涛如山。

TBC.

“作画一副,以记年少不知甜蜜,代我魂飞故里。”

莫方,抬头看看标题大写的HE,不要再问无宝宝这篇是不是BE。

莫方,下章就能甜回来了,但是我的政治觉悟不高……不太想细写内战,所以也请各位看官切莫较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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