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山我独行,不必远送了。

【诚台/微靖苏】山河犹在(第十七章/HE)

两人见上面了qwq

这次写在前头:是HE,是HE,是HE。

主诚台,靖苏前世今生出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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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


人间大抵有三重地狱,爱而不言,言即相离,离当诀别。





倔强如明台,始终不肯相信明诚已经客死他乡。他不知道眼前的黑暗持续了多久,等清醒过来的时候,耳旁不仅是阿香焦急的呼唤,还有明楼难得一见的担忧面孔。他捏在手里的画卷两边都皱了,手指边缘的纸张因为受到太大力量的挤压有些破碎,喉腔里那股血腥味被他咬牙强压。




他的身体全然绷紧了,又好似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。

 



阿香已经开始哭了,有冰凉的泪水滑过手背,可他恍然未觉,脑子里空空荡荡地只重复着一句话:我不相信。明楼用手抓着他的手腕,另一只按在他肩上,试图用更大的力气卸掉他全身的力道,这般僵持了许久却没有丝毫作用,明台脸上青筋突起,几乎就要爆开所有血管经脉。




最后一个巴掌刮在他脸颊,被压制了许久的鲜血一下从嘴角溢出,那血沾满了雪白衣襟,还有点点鲜红飞溅于暗沉的波涛之上。这下子他终于松了下来,仿佛被抽空了精气颓然倒在身后人的怀中。




他苍白着脸,嘴唇抖动:“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,我要去找他。”




“两党矛盾爆发在即,你哪里也不许去。”




“我要去找他……我要去找他……”



“明台,你清醒点!”




残余在口腔中的血随着他的话语又开始涌出,明楼将他整个人往里紧了紧,不多会儿胸前便是一片湿润粘稠。这位在血海浸润了多年的长兄擦去幺弟唇边的血,终是不忍心闭上了眼,耳边还是气若游丝地那一声:



“我要去找他……”





 




明台最终还是去了北平。



上一次他与明诚提及此处,是相约抗战胜利后一同踏遍祖国大好河山。那时他心中是巍峨辉煌的紫禁城,是腾云巅峰的万里长城,而此时,他孤身一人来到这片土地,万般风景都失尽颜色,唯有一个念头——找到明诚。




多方打听之下,可以确定人并不在共党之所。而虽策反后仍潜伏在军统多年,北平终究不是他的地盘,一来二去,只能得知人的确是被救了出来,但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。这个年代人命不过稀疏平常之事,自然没有人太过在意一个不相干的家伙,他听到的消息多半也只是一句,应该是死了吧。




死了,就该有尸体,没有尸体,那就是下葬了。明台既然已经单枪匹马走到这一步,就算是明诚真的死了,他也要亲手把他带回去。可是战死的烈士那么多,花名册也堆了厚厚几层楼高,更别提他们这样隐姓埋名的特工,于是他只能一个一个墓地去找。




有的墓地还比较正规,管理人员多少知道一些讯息,而有的墓地不过几抔黄土,一块自刻的石碑,遇到这样的墓地,他只能一个个细细看过。



其实若是问管理人员,也问不出什么来,无非是:“请问这里是否有一位姓明的烈士?”




那人若摇头,他还要接着问:“那姓萧的呢,有没有?”




大部分时候,就算答案是否定的,他也要亲自确认过才离去。有一回,他问到一位眉发皆白的老太太小声嘀咕:“姓明的……好像是有几个,他是你什么人?”




明台心里一沉,赶忙回答:“他是我哥,单名一个诚字,您有印象吗?”




“明诚……好像不叫这名,我老太婆记不清了,你自己上里头找找?”




于是他就真的去找了。这个墓园较大,一排望过去密密麻麻的石碑,坟墓是由高到低往下排列,整齐划一的灰白石板令人压抑又心生悲壮。




——身即死矣,归葬山阳。山何巍巍,天何苍苍。山有木兮国有殇。魂兮归来,以瞻河山。*



他快速又仔细地看过每一个石碑上的信息,有的只有一个姓名,无出生无死期,来人间走过一遭,却未留下多少痕迹。




——身即殁矣,归葬大川。生即渺渺,死亦茫茫。何所乐兮何所伤。魂兮归来,莫恋他乡。*




有的会留下立碑人的身份,爱妻之墓,吾儿长眠,亡父亡母。也都不过是寥寥几笔,多少年赴汤蹈火、历经磨难,最终被一块冰冷的岩石概括一生,难免唏嘘。




——身即没矣,归葬南瞻。风何肃肃,水何宕宕。天为庐兮地为床。魂兮归来,以瞻家邦。*




明台这样找了许久,从最下面一阶一路往上,腰弯久了有些酸痛,脖子一直下压也有些发麻,但他仍是片刻未停。到最后,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寻到。然而他快速经过一座坟墓时顿了顿,那上面的名字在这浩浩荡荡的石碑里隐约熟悉,似乎也是姓明。




于是他闭着眼转了身,深呼吸了一口气,垂在两侧的握成拳又松开,在心里默念了一会儿才睁开眼。




那两个字激得他瞳孔骤缩,直接一路沿着神经戳穿心脏。他想蹲下身仔细地瞧一瞧,却在那瞬间被抽去了灵魂,弯着腰一个踉跄栽了下去。他的额头重重地磕上了碑角,脑袋发晕,但疼痛却让视线越发清楚。额上的血流了下来,沿着眉毛眼帘将眼中冲刷成血色,连带着那个名字也是一片血红:明台。



这座墓碑上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:明台




——身即灭矣,归葬四方。春亦青青,秋也黄黄。息干戈兮刀剑藏。魂兮归来,永守亲族。*



天空中几个滚雷轰隆隆作响,明台躺在地上摇了摇脑袋,狼狈地想要挣扎起身。乌云密布,天色越来越沉,积压在云端的寒针即刻要落下刺来。最终他还是没能完全爬起来,只能一只手攀在石碑上,强撑起半个身子。




他的脸就贴在那冷冰冰的石面上,另一只手向后环抱住了那石碑。雨已经开始下了,硕大的雨点倾盆而下,泥土、石地上飞溅冰花,砸在人身上也是生疼。他用沾满血的手指慢慢抚摸过碑上的刻字,血染红了石碑,又立马被雨水洗刷干净。





他又去亲吻那石碑,雨水混着血水在他脸上蜿蜒,明台已经察觉不到这刺骨冷意,张嘴大口呼吸着似乎要哭喊,可是被命运扼住的咽喉只能发出几声呜咽。



他哭,他也笑,只能断断续续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我带你回家,阿诚哥,我来带你回家。”




然后他一边直接用手挖开那黄土,一边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。雨砸得浑身都疼,那点伤口根本轻若蚊虫噬咬。何况最疼的不是额头,也不是手指,是他胸腔中从此寂灭的那颗心脏。




他说阿诚哥,我们胜利了。你告诉我要相信抗战必胜,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,你看,现在国家是我们自己的,她只属于整个中华民族。

 


他说当初约定好要一起游历万里河山,还以为等战争结束要再过上十年八载,那时候我不年轻了,你也老了,大哥大姐还要更老。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,是不是很值得高兴。




他还说这里就是北平呀,你答应我一定会回来,但我等不及就来找你了。你可不许耍赖,说好了要一起去看万里长城,你没有偷偷先跑去玩了吧?




他说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告诉你,来年春天我们可以一起去放风筝,如果你想吃桃子我们就在自家院子里栽上几棵;等夏天到了,你还要给我念书遮太阳,一直念到我睡着为止;我保证一定会种出又大又甜的桃子,保证老实睡觉再也不动手动脚压着你。



“你快回来,你不回来的话,等冬天一冷,就没有人给我给我暖手了……”




细碎的石子划伤了他的手,不一会儿指缝里就都是灰黄的泥土。他满手泥污,泥污中又是血迹斑斑的割口,漫天大雨里,他就这样自言自语,全然不顾自己被弄脏了的衣物、四肢和头发。挖着挖着,有人在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,明台半张脸直接栽在泥里。




此时他还不停地哭诉:“你答应过我的……你说你一定回来……你明明答应过我……”



睫毛眼睑上被溅起的泥水粘得睁不开眼皮,他拿手抹了一把,弄得更是凄惨。周遭仿佛有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混在雨声里难以辨别,他强撑开一只眼,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,停止运转的脑子无法细想缘由,在失去意识前,视线中唯独剩下黑洞洞的枪口。






 




明诚开那一枪的时候,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绝望。




即使知道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,可他何曾见过明台这般模样。明家小少爷向来是吃的穿的都要最好,别人用过的东西他也从来不用,但明台被带回来的时候,全身沾满了污泥,额头上血迹未干,十根手指也伤痕累累。



就是这样遍体鳞伤的一个人,在接受严刑拷打时,却也没能从他嘴里撬出任何机密。



他被“邀请”坐在隔壁的房间里观看,审讯室里的刑罚,向来是只有更狠毒。以前他亲手细细修理过的指甲被一根根连肉拔起,纵是有再大的毅力,也克制不住哀嚎。除此之外,那些鞭刑、水刑,施加在肉体上的痛苦都只能搏的一声闷哼。




只有意识恍惚中,明台才会喊几声:姆妈,大姐,救我,快来救我。然而他喊得最多的,还是阿诚哥。那虚弱又无措的话语一下一下击中明诚的心,而他面上仍是要保持平静,耳边徘徊不去一声又一声:“阿诚哥,我疼,我疼。”



那施刑的人狰狞着面孔嘲笑:“你的阿诚哥就坐在对面看着你,你还想让他救你?”




明台此时眼中才多了几分清明,勉强抬了抬头看着对面一片黑暗,低声喃喃:“不会来了……他们都不会来了,他们都死了……”




“阿诚哥死了,我的爱人已死……”




行刑前,是明诚给他整理了个好行头。明台还在昏迷中,他端了水,只能大概地给这人擦了擦脸和手,然后换上一件还算完整的粗布麻衣。最后他拍了拍明台的脸,这人模模糊糊睁了眼,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未清醒,于是明诚轻声叮嘱他,待会站稳了,别晃。




枪声震天,倒下去的身影被无限放缓,而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明台方才那个举动。




明台眨了几下眼睛,看清面前的人后忽然笑了,一声喃呢震得明诚一颤。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左胸,复又将手指轻轻碰了碰明诚的唇,最后落在心脏的位置。



他说:“真的是你。”






即使身处地狱,万幸心在天堂。

TBC.

“我亦只怕,等不到共赴黄泉,也不能将你姓名刻进我此生最后的,唯一的石碑。”

剧情应该好懂吧?如果没看懂剧情的也别急……下章会有强行解说上线(你

说实话,这一章我也是咬牙撑着不流泪qwq,总算苦尽甘来了。

痛定思痛,痛不可当。

*作者不明,有传为唐朝将军李嗣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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